西窗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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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晨宫】

一十三重天太晨宫，素来是个清幽避世的好地方。这一日，东华帝君正斜倚在塌上的矮几上，伸手顺着怀里一只火狐细软的毛发。风清日朗，那狐狸在他怀里亲昵的蹭了一蹭，在明灿灿的日光里又昏昏然睡着了。

司命踏着日头进来，看到这蜜里调油的一对，唇角抖了一抖，行了个礼正欲退下，思忖着不能打扰了小殿下午睡，却听东华淡淡的开了口，“有事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日折颜上神来找了我，说是要下凡投胎去……这本也没什么，但折颜上神是带着一身煞气走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跟帝君汇报一声。”

“哦，折颜投胎去了？”东华端起杯盏抿了口茶，唇角噙了分笑容，道，“这事儿自有人操心，用不着我。”

东华怀里那只狐狸原安分睡着，却被两个人的声音吵醒，更因着东华那独有的清冷孤高的声线，猛一扬头竖起了耳朵，华光一闪变成了个倾城绝丽的少女，仍偎在东华怀里，“你们说谁？折颜投胎去了？”

“是。”帝君对某只狐狸对旁人的关心显然是介意的，闲闲瞥过一眼，“知道你最近闷得厉害，这不是送上门的热闹给你看？”

才睡醒有些脱线的姑娘并没有发现身边这位的不快，只好奇的问着司命，“他现在去投胎做什么，眼看着红鸾星现世，谈情说爱去了？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行我一定得去看看，折颜的心上人长什么样。”

“回小殿下的话，折颜上神看来并不是渡情劫去了，从三生石上看，他那位红鸾星名叫紫胤，已经脱了凡胎了。”

“脱了凡胎，那就是神仙了？紫胤……这名字生疏的很，夫君你可认得她？”凤九回过头瞧着自家帝君，一双眼底尽是桃花。

“脱了凡胎不代表就有了仙籍，本君没什么兴趣认得。不过你若想知道，就跟司命一起去昆仑虚找墨渊，把这件事告诉他，不但能看到人，还能顺便蹭墨渊一壶好茶。”东华在凤九睫上落下一吻，倒是难得的消了气。

“那我去看个热闹，回来讲给你听。”凤九也没指望东华与她一起，只从东华怀里起身，与司命一道去了。

东华看凤九离开，稍稍坐直了身子。眸中一点深意，看着窗外云海，似乎有波澜将起。

——这一生经历的事太多，多少浮云变幻，不过一场热闹罢了。

 

【昆仑虚】

“……多谢小殿下告知。”

墨渊听说折颜两天前自己去下凡投了胎，渐渐凝重了神色，连凤九都觉得这热闹恐怕没那么好看，想了想才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等折颜在下界寿终正寝，神魂自然就回来了，就算中间出了些意外，也不过就是早回来了几年……怕什么的。”

“并非如此简单，小殿下也知道，折颜上神的命星怕是不日就要陨落，此事如果发生在他转世期间，恐怕比发生在平时，更难处理。在这种特殊时候，折颜越早回来越好。”墨渊说的有理有据，并没有露出更多的情绪来。

“这……怎么才能早回来，按折颜的修为，司命已经不能改他的运簿，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他？”凤九掩唇住了口，赶忙摇头道，“神仙篡改凡人命数必遭反噬，何况折颜魂魄里可是个上神，这报应回来，定是不成的。”

“我并没有说，要哪个神仙去杀他。”墨渊沉吟了一刻，看一眼司命，“不知若是紫胤转世，他的运簿可被书写么？”

“回禀上神，这紫胤只是一介散修，倘若转世的话，运簿原是可以写就，没什么问题。但如今他已与折颜上神见面，红鸾星相既成，便与其命星相连，只能确定他若同去转世，两人必定会相识相恋，但若硬写要他去杀了折颜上神的转世，怕是行不通。”

“……若是，刻在他识海当中呢？”

“上神是说，让他带着这神识投胎？”司命听得一愣，道，“这倒不是不行，但凡胎孱弱，若生来带着这神识下去，怕于四肢五感必有一失。”

“那岂不就是伤残缺陷……你先把折颜的红鸾星弄成这样，再逼紫胤去杀了他的转世，你确定等折颜回来，不会找我们算账？”凤九撑着下颌，苦着一张脸，“这茶果然没那么好喝，我反正只是个看热闹的，这事儿我全不参与，全不知情的。”

“我会和紫胤先交代好。我与他见过一面，是个明事理之人，想来不会介意。折颜那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弟子去请那紫胤真人过来。”一旁伺候的弟子见墨渊开了口，上前行礼道。

“不必，我亲自过去一趟，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墨渊遣散了一众弟子，自己起身去了昆仑山。凤九看了司命一眼，扁嘴道，“总觉得墨渊还是太过大惊小怪，还要亲自去请人，折颜的转世最不济就是死了，自然也就归位了，他那一身神魂，也不是谁想动就能动的。”

“恐怕墨渊上神是有些事不便说。”司命喝着手里的茶，这墨渊哪里是去请人，分明是在躲自己跟凤九，“所以帝君说过，我们还是喝了茶，看过热闹便够了。”

【昆仑山】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晃神折颜离开天墉城，已有三年时光。

这三年，执剑长老的日子过得与从前那些年并无不同，修行，读书，练剑，生活似乎恢复了平日的宁静无波，只是偶尔去丹房查看焚寂的状况，总会瞥到旁边镇着的那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

连红玉都有些好奇的问过，一向清贵素雅的主人，为何会用这样张扬肆意的一柄剑，而紫胤并不回答，甚至沉着脸色现出分不快来，也就噤了声不敢再询问。

折颜临走之前，曾给紫胤留下话，让他想想当时为何会救助云溪，这问题紫胤自己也想过几回，但并未参出什么要领，而紫胤这个人，虽然清冷，却并不迟钝。

他能感觉到折颜在殷勤的接近他，试探他，一深一浅，一张一弛，欲擒故纵，为两个人的关系设下一重又一重的牵绊。可折颜这样做的动机和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始终无法参破。他并不愿意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以某种不好的动机去揣测一个人，便只能从最直白的外表看过去，折颜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要结交自己？

在他漫漫几百年的生命之中，并没有机会与人如何亲近，天河，菱纱，梦璃，这些人曾经在他的生命中短暂的出现，如一道道黑暗中的光，自己年少时不是不想加入，不是不曾动心，却只能在挚友的一个个惨烈别离之后，认清自己仍是个旁观者，是个过路人。

曾经说着“承君此诺，必守一生”的仗剑少年，终究被岁华摧折成一个霜华满肩的世外人。

“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当他能够温静了神情跟梦璃说出这样一番话时，在与人亲近这一件事上，已经生疏得难以被再度拾起。

故而，当小云溪毫无机心的扑进他怀里，当折颜这样突兀的闯进他的生活，总让他沉寂数百年的心神，有了些微妙的复苏感。

——何以出我所料，何以乱我心神？

最糟糕的一点恐怕是，他竟不讨厌这种复苏感。

若真的只是因为修行的时间不够久，修为还不够精深，折颜又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一日，镇在焚寂旁边的那柄怎生都看不惯的长剑，又替某个既修行得久，修为又精深的上神，挨了执剑长老一记冷眼。

 

墨渊赶到的时候，整座后山都被清正强横的仙气所笼，繁花盛开鸟兽齐鸣，不必他去找，紫胤便已出来见了客，对比起来，折颜还真算得上是行事低调内敛。

“紫胤见过墨渊上神。”紫胤曾在昆仑虚见过墨渊一面，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极高，绝不会无故来自己的居处，见礼之后直接出言相问，“墨渊上神亲至天墉城，可是有何要事？”

“的确是有些要事。”墨渊颔首，并没有要进房门的意思，“我是想问过仙友，折颜上神临走前，可与你说过他去了何处，要去做什么？”

“折颜上神说过他是去清除煞气，须在凡尘渡一世。”紫胤点头应了，见墨渊神色有异，开口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这件事折颜没有与你细说。”墨渊思忖了片刻，紫胤与折颜早晚是一家人，这种隐秘之事，又看得出为人十分正派，同他说来最合适不过。便将之前在昆仑虚与折颜所谈少绾命魂之事，一并与紫胤讲了。

紫胤蹙眉，这种仙家辛秘，涉及神王与折颜之间的恩怨，原绝不该同自己讲的，墨渊一旦同自己说了，这件事恐怕自己就已经被牵扯进去了。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不知墨渊上神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因为这其中有一件事，我没有跟折颜说。”

墨渊说到这，话语停了停，似乎是在思索该如何开口，便听紫胤问道，“其实当初少绾封印折颜的真正缘故，也就是折颜为何执意要反抗神王，墨渊上神其实是知情的，对么？”

“我确实知道。”墨渊点了点头，赞许的看过一眼，语气却越发凝重，“他与少绾反抗天族的原因是同一个，并非她两人自愿，而是在魔界期间，少绾已被心魔入体。”

“……心魔入体？”紫胤听得一愣，这个词汇他先前听清和说过两句，当初为害流月城烈山部的，便就是此一类物，但具体是什么，他所知并不多，更想不到连折颜少绾这种人，都会被心魔所侵。

“不错。当初少绾在魔界沾染心魔，才会令她不管不顾，挑起神魔两界决战，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而当年我感到时，少绾身受重伤，折颜毕竟与她旧时交好，上前救治之时别无防备，竟被少绾暗算，心魔借机从少绾体内脱出，潜入他神识当中。故而折颜性情骤变，绝不肯与我再回天界。”

“那么心魔既然潜入折颜体内，想必少绾已然清醒？”

“正是如此。只可惜木已成舟，回天乏术，临别之际，她以命魂将心魔彻底封印，更同时抹去折颜这段时间的全部记忆……以期父神不会降罪于折颜。”

“此事事关重大，他有权知道全部的真相，你不该瞒着折颜。即便往事再怎样悲烈，都需要他自己去知晓，自己去决断。”

“紫胤，有一件事，你想来不知。”墨渊已料到他这般反应，摇了摇头，“心魔这种魔物缠身，并不意味着他可以随意操纵宿主去做任何事情，它仅仅只是将人心底隐藏的情绪放大，直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所以其实当初折颜，确有反抗神王之心，只是从未表露出来。”

“所以你猜，父神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样处置于他，这件事若被昭之于众，他又该如何立足于四海八荒？”

“……”紫胤沉默了一刻，却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人之所以有六欲七情，从有喜怒，便有善恶。此人之常情，只是有些人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有些人则不能。他既没有做，便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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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呢是打算把这段写完的但是一瞄word已经4400+字了此时不卡更待何时~

于是up欢快的跑去……看恐怖片了。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