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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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颜番外系列： 《一》， 《二》，《三》，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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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帅身世为私设，在正文中不做展开，番外中会有详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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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说了。”花满楼淡淡开了口，这几日在路上，他已经做过了最坏的打算。三种解药，其一可以救命，这概率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算小。

他不禁想到，若自己万一不幸死去，父亲当如何，兄长当如何，日日夜夜梦中令自己杀死的楚留香又会如何，便这一丝一毫的怀思怔忡，便已令他胸口一阵绞痛，这毒随着时间推移，发作竟是越发苛刻了。

“……花兄。”楚留香原只抱着臂在一旁听着，此刻见花满楼又颦了眉，伸手便欲去封了他的睡穴，但这手尚未碰到他，便看到花满楼已经提了十分的戒备的错开半步，凝声道，“楚兄，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

——不是不必，而是不许。

毕竟连日以来，他对楚留香，已是太懂了。

楚留香愣了一楞，反倒牵了分笑容，“花兄，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我却并不想听你的故事。”

楚留香也不理会，而是继续笑着说道，“可花公子万一试不出正确的那一种药，这便是你能听到的最后一个故事，何不姑且一听呢。”

“我五岁的时候，因为贪吃了生人给的糖果中了毒，险些丢了性命，我爹娘与我外公费了许多辗转，才将我的毒解去。”

“那时候我外公便说，幸亏我的外公是我外公，幸亏我的爹娘是我爹娘，才能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楚留香摇了摇头，轻揉着眉心道，“但我那思路清奇的爹娘却说，倘若我爹娘不是我爹娘，我外公不是我外公，根本不会有人给我下这种毒，我也就根本不必在这鬼门关走上一遭。”

楚留香这段话说的拗口极了，更半句没有提到他爹娘外公的名字，花满楼却是听懂了。

楚留香没有将他们的名字讲出，是因为他们必定是那种，只凭名号便可令整个武林江湖都颤上两颤的人物。

“所以我爹便去问了，那引路的船家姓楚，他二人便重新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楚留香。我外公用了两年时间，一边传授我武艺，一边调理着我的身体，自七岁之后，我便鲜少见过我爹娘，江湖上再无其他人知道，他们有我这么个儿子。”

楚留香这段隐秘的过往，花满楼若放在平时，听来必定觉得新奇有趣，但此时此刻情形特殊，实在无暇去细加聆听，楚留香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人。花满楼耐着性子听到这，终是开口问道，“所以香帅究竟想跟我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自经外公传授调理之后，体质便与旁人不同，寻常毒物奈何我不得，所以我若帮花兄试一次药，就算错了，也不会真的死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你我都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毒药。就算你所说为真，试错了药的结果一样无法断定。”

“好，那我们便不争这个。”楚留香看着花满楼，继续道，“花兄，我再问你，当初你在蝙蝠洞中，掩护我从蝙蝠手中逃脱时，是否断定我贪生怕死，定会在危难时弃你不顾？”

花满楼只得再摇头道，“自然不是。我知道你会回来，那个时候，你离开我们所有人才会有希望。”

楚留香勾了勾唇，突然走过去握了他的手，温声道，“我说了不会死，便绝不会骗你，你那时信我，这时便不信我？”

花满楼沉默了一刻，却并没有抽出手，只是问道，“你若当真编了故事诓我，又当如何？”

楚留香淡淡道，“那便罚我，孤独一人长命百岁，至死都不知你有何事在瞒着我。”

彼时彼刻，花满楼并没有心思去多想，楚留香为何强调了那句孤独一人，只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寸心肝胆江湖义气，若是背弃了朋友一人苟活，比当场要了他的性命更要难受十倍。楚留香的话已经说到了此处，他便再没有别的话可以反驳。

——何况，楚香帅出了名的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一回说不准，也是一次便试对了呢？

 

试药的方式并不繁琐，唐门主唤人备了锋锐匕首，在花满楼腕上浅划了一道，接了半杯鲜血出来，因着毒性已深，落进杯中色泽已是暗红，略去泛出的阵阵血腥气，倒颇似陈年上好的波斯葡萄酿。

楚留香将青瓷杯盏端起来，心绪颇有些复杂，江湖之所以有传言道，楚留香从不会中毒，是因为年幼时调理过后，他再尝到任何有毒之物，都会品出与当年中毒时一般无二的糖果甜香，所以每每遇到他人下毒暗算，他都能够提前识破。

这种味道，他讳莫如深了十几年，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的饮下这样一杯毒酒。

但楚留香毕竟没有丝毫犹豫，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浓重的血腥味过后，回甘的是记忆中的那一抹淡淡的糖果香，他便知，此毒已入脏腑。

古来情爱一物，何尝不是让人心甘情愿的，穿肠跗骨，中毒至深？

 

只一会功夫，侍女已将三份解药煎好奉上。

毒性相生相克，应对有误时，解药亦是毒药。

事关重大，唐凌峰亦不敢代选，楚留香望着面前的三碗药，只随意选了其中的一份饮下，药香中自带三分清苦。

解药起效仍需三刻，楚留香闭了双目调息，现场一时静默。

花满楼原本在一旁安静坐着，此刻却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楚留香身畔，低低问道，“楚兄，你觉得怎样？”

他的神色竟已忍不住有些慌乱。

他并不是不相信楚留香，也不是不知自己此刻绝不该牵动心神。

可他偏偏却无法克制，随着心绪的牵动，那种毒发所引起的剧痛，已从心口一寸寸蔓延出来。

花满楼便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从楚留香服下解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楚留香睁开了双眼，正要开口哄一哄花满楼，却猛然感觉到，一阵灼热滚烫自脏腑直撞入喉间，下意识的以手去掩了口，却仍旧无法阻止，大片温热的鲜血自指缝中溢出，已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种真正将心脉几近撕裂的痛楚，来的反而竟慢了一些。

显而易见，楚留香这一次，并没有赌对。

在一旁守着的唐凌峰连忙伸手过去，以唐门内功帮他护住心脉，缓缓道，“楚香帅果真是能人所不能，这毒性对冲时的煞力，竟然没有伤及他性命。”

但唐凌峰的话并没有说完。

——纵不致死，也定会落下隐疾，而且经过这一次毒性反噬，无论楚留香有多大的本事，都绝无可能捱得住第二次。

花满楼并不须唐凌峰将话说完。

他径直伸手过去，以灵犀一指封了楚留香的穴脉，楚留香身上本就虚弱至极，哪里闪躲得过，当即便软下身没有了知觉。

花满楼这时才轻轻扶了他躺下，开口问道，“请问唐门主，他今日的毒伤可真的能养好？”

唐凌峰点了点头，道，“性命无忧。”

花满楼舒了一口气，轻声道，“多谢门主。只是香帅的性子素来逞强，这几日还望唐门主多加照顾，善言叮嘱一些。”

唐凌峰的神色微动，问道，“七公子的意思是？”

花满楼站起身，慢慢走到剩下的两碗药一旁，缓缓道，“这件事本就不该牵扯香帅，如今他果真因我受了伤，我心中再如何过意不去，眼下却并不敢深想。”

“但接下来，总归是我一人之事，不管我能否试出对的那一份，但到了第三次，楚兄的毒都必定能解开。到时候，倘若我运气不佳……便劳烦唐门主照顾他了。”

“七公子三思，这事也不必心急，不若等香帅醒了再说，又或者，先联系一下毓秀山庄？”

“不必了，我已无心力再与他相争，这样的事，就算通知父兄，结果也都是一样。”

“二位公子的情义，果真令人敬佩。”见花满楼心意已决，唐凌峰并没有再劝，而是问道，“倘若花公子有何万一……可有什么话须在下转达给香帅？”

花满楼愣了愣，他现在这情形，真真不敢念想太多，他微微侧过脸，原本没有焦距的双目，却似是深深望了楚留香一眼。

久久，他才轻声道，“我有一件事瞒着他，但若我死了，这件事他知不知道，都不再有意义。若我能够活下来，待他身子养好，我亲自说给他听。”

花满楼却并不能看到，唐凌峰一副见了鬼一般的神情。

只因楚留香已经无声的坐了起来，悄悄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灵犀一指点穴的功夫毫无阙漏，但楚香帅从来都有一门缩骨移穴的本事。

即便是在方才疼痛欲死之时，他尚记得将穴位移开，甚至装作失去神智，连一丝痛苦的神情都未露出来。

这其中的洞心忍性，又有几人能及？

 

花满楼已将药端了起来。

楚留香却并不急，而是先将腰间的香瓶取下，轻手放到了一边。

没有了这若有若无的郁金香气味，花满楼又怎么能觉察得到楚留香？

 

花满楼并未能将这一碗解药服下，楚留香没有用任何招式，而是直接抬起手，敲到他颈侧去，力道与速度拿捏的正好，花满楼惊觉时，躲闪已远不能及。

他手中的那碗药没有翻落，而是被楚留香稳稳接住，连同他的身子，也被楚留香伸手揽住。

意识散乱前，他隐约听到楚留香说道，“最初试药之时，我便能将你放倒，是我着实不愿这样做。只是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这种不愿意之上，更有三分舍不得。”

——我的确不该强管你的闲事。

——然而，我便是不讲理，我便是舍不得。

说完，他顺势揽着花满楼一同坐下，也同就着这个姿势，将手中的一碗药饮了下去。

楚留香没有松手，就这样静静的揽着花满楼，微微闭上双目，心境平和一片，安宁如闲花照水。

 

亦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唐凌峰开口道，“恭喜两位公子，毒已经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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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04.01的今天，补上最后一句，祝大家愚人节快乐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