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凉月

【战损杨逍成就get~一直在想，就算是科幻题材，乾坤大挪移也是不能没有的。依旧是宕机模式的杨左使，万语千言也不过化作一句，“晓芙，你得记着我。”】

——————

科幻文题材，前文见合集目录

——————

说完，杨逍身上的腾跃装置冲烟亮起，已经带着纪晓芙离开了流砂草花田，炮火在他的示意之下，纷纷击落在花田中央，带起大片冲天的火焰，也不过一两分钟之后，便会化作一片焦土。

这样近的距离，纪晓芙能够感觉到哨兵情绪的震荡，九十六万平民的安危，如同重任在肩，他无法冒丝毫的风险。

即便会错失心爱的姑娘，他也终究没有选择。

“杨逍，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些星光的影子落在你脚下，让我觉得英雄应该是这样的。”纪晓芙慢慢的说着，哨兵情绪的变化，在她的感知中形成清晰的数据结果，“——但现在不是了。”

当哨兵的情绪波动到峰顶，对事物的感知和掌控能力就会降低到谷底。

在这样短的一瞬间里，纪晓芙的动作也同样快极了。

她抽出了杨逍腰间的佩剑，稳稳的架在他的颈间，回头看向还在继续轰鸣的炮火，决然道，“停火！”

对于SS哨兵来说，武器配置的速度与射程都不甚重要了，实际作战当中，兵器是否趁手如意才是最重要的。故而杨逍从不用枪，他的武器是一柄单分子光剑，在足够近的距离下，可以轻而易举的切开30厘米厚的高密度精钢。只要纪晓芙的手稍微抖上一抖，血肉之躯会瞬间撕裂在剑下，连鲜血都来不及渗出一滴来。

一时间剧烈的反转，最高指挥官被挟持，潜伏开火的士兵面面相觑，竟然真的停住了。

杨逍心里清楚，他绝不能死在这里，否则这里的民众，同样敌不过帝国军队的武装，他没有乱动，只是垂眸看了自己的姑娘一眼，淡淡道，“然后呢，你要逮捕我么？”

“我说过，这种资源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很抱歉，杨逍。”

在这僵持的时间里，帝国军方资源考察队的船舰已经抵达，花田前发生的一切，同样也已经被侦测到，主舰的舱门打开，纪晓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老师，方艳青。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自己的老师本就是『倚天』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重要资源的开采会亲自考察也并不意外。

但她的呼吸还是急促了一些，她知道老师和杨逍之间的仇怨，早已经深得解不开了。

“晓芙，你做的很好。”方艳青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嘉许之色，自己教授的A级向导，能够劫持一个SS等级的哨兵，在任何军事案例里，都足以载入史册。

但现在不是与杨逍算账的时候，她要先指挥考察队的成员，开采剩余未被炮火殃及的流砂草资源。

“——等等。”

在导师质疑的目光中，纪晓芙咬了咬唇，有些艰难的开口道，“……老师，在这片资源附近，还有大量的平民居住……他们的阵营虽然与帝国相悖，却依旧是无辜的，晓芙斗胆，请您在资源开采之前，先行签署《星际难民保护协定》，否则——”

听了她的话，船舰门口的导师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直视着自己的学生，目光锋锐如刀，一字一顿的说道，“纪晓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在怀疑军方，会对平民出手？”

似乎连气压都已经低了下来。几乎能够感觉到，少女额前渗出的汗水，僵局中，一直没有表情的杨逍眯了眯眼，淡淡道，“消停些，你吓到她了。”

一句话从被挟持的人口中说出来，竟依然像一种威慑。

纪晓芙平静了一下心神，继续说道，“我要的，是帝国官方正式承认的协议书，受议会和媒体监督的那一种。”

“倘若，我不肯签呢？”

“我会，放了杨逍。”纪晓芙的神色，认真极了。

 

从来没有被自己的学生忤逆和威胁过的导师，这一刻脸上的神情，精彩到堪称五光十色。

但她很快便平静下来，用通讯器和上级联络了片刻之后，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学生，开口道，“好，协议我签了。”

拿到了军方正式签署的协议书之后，资源的开采才得以继续进行，按照协议内容，军方不可以在平民区与反叛军产生直接冲突，对难民的保护等级为最优级。资源开采和装载完毕之后，方艳青的忍耐终于也已经到了极限，她拔出枪，将子弹切换到非致命模式，冷冷道，“通缉犯人依律逮捕，纪晓芙，你该归队了。”

“我说方艳青，美梦做到白天来了？”这句话同样戳中了哨兵的逆鳞，杨逍微微扬了下巴，肌肤几乎能够感觉到，单分子光剑的丝丝寒气，“丫头，要么，你让他们走，要么，你杀了我。”

在杨逍的印象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赌过了。在他走上这个位置，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之后，他已经失去了冒险的资格。

但这个时候，属于少年时的血性突然再度燃起，在他喜欢的姑娘面前，没有什么输不起的。

“……老师，我擒住他的手段，并不光彩。”

他那一刹那的失神，是因为我。

沉默了几秒钟，纪晓芙才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只能保证资源顺利采集，无法完成对杨逍的抓捕。”

“纪晓芙，你要违抗军令么？！”

“待我归队之后，我会接受军事法庭给我的所有处理。”这样的结果，她也同样都已经想到了，“老师，倘若军人做事可以没有原则和底线，我们与反叛军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一派胡言！倘若如你所说，那些隐姓埋名潜入敌营的化妆侦查员是否也不光彩，那些依隐匿而生的幽灵特工是否也不磊落，天生该死？国事当前，只有立场，没有对错。纪晓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做作为，是在叛国！”

一番话说来，令纪晓芙也同样怔住了。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老师的说法无疑是正确的。

可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

她只是在犹豫，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倘若杨逍说的，才是真的。

那他又为何该被辜负呢。

久久沉默之后，纪晓芙才开口说道，“老师，我还是觉得，先有对错，才有家国。”

这个时候杨逍便知道，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赌赢了。

谈判终究宣告破裂，船舰的舱门关闭，导师临别时的最后一个眼神，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某种让纪晓芙看不懂的情绪。

但她没有心力多想，在确定考察队已经顺利撤离之后，纪晓芙手中紧握的的武器滑落下去，整个人也随之脱力，今天发生的一切，令她觉得累极了。

她落入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杨逍轻轻揽着自己的姑娘，温厚一如往日的声音响起，“晓芙，从今而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哪儿都别去了，好么？”

“这里的平民已经安全了，等你们接雁儿过来之后，我也就该走了，你答应过放我走的。”

“但我，改变主意了。”

纪晓芙怔了一怔，她试着去推开杨逍，但青年的怀抱，温柔却坚定得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我知道，你是为了这里的平民，才会和帝国军方起冲突。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帝国的『倚天』计划，才会算计于我。但他们呢？在他们眼里，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叛国。”

“我放你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条，你都不舍得杀我，将心比心也好，你觉得我会眼看着你死么？”

“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我刚刚才暗算了你，你忘了么？”

“我记得。我还记着是我把你拐到这的，我们两个之间，至多也就是平起平坐。”说到这，杨逍素来张狂的声音却意外的混入些忐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晓芙，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哪怕知道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但他不愿再等了。

“杨逍，我已有婚约在先，我的未婚夫叫做殷梨亭，我喜欢的是他。”终于，纪晓芙推开了杨逍，眼角渗出些许的温热，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和杨逍之间，是不可能有结局的。

“殷梨亭？”杨逍皱了眉，“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我掳了你这么久，你可有一次盼着他来救你？你想着的一直是，我会按照约定放你回去。你从小在学院接受训练，之后从军，你见过他几次？你喜欢他什么，你回答我。”

杨逍没有等待太久，他知道自己的姑娘无话可说。

“可我呢。我头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带你走了，那时候在星辉广场，我就在想怎么才能让你看到我，方法不重要，原因也不重要。”

“当我中了毒快要失控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我要冷静下来不能伤害到你，当你侵入我的精神图景的时候，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给你接入么？”

“只有你，可以用一句话岔了我的心神，只有你，让我觉得纵使一败涂地也没什么，你拿着剑架在我脖子上，我却在想着你这样的姑娘，不该面对这样残酷的结果。”

“——这叫喜欢。”

“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么？”

“……可是杨逍，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喜欢了就可以抢过来，爱上了就可以说出口的。”

“我有我的责任，我的使命，我不会背叛我的国家，也永远不会忘记，老师对我的恩情。”

“所以杨逍，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真的重要么？”

其实这一切的结局，她都是清楚的。

她没猜到的仅仅是，她会这么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侦测设备发出刺耳的报警音，不远处逐渐逼近的核武器威胁，即便是近乎古早的传感器，也能清晰的捕捉到。

“警告：该武器的使用有悖《星际难民保护协定》，已被禁止，请指挥官重新下达指令。”

考察队的船舰中，机械提示音被打断，方艳青看着眼前的屏幕，输入了一段指令密码。

“权限检验通过，遵照您的指令，发起核武器攻击，五分钟后，将清除协议所有相关信息。”

“执行依据：『倚天』计划、『屠龙』计划。”

此时此刻，行星上的士兵们已经骚乱起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个资源考察队会配置有杀伤性核武器，为什么明明已经签署了保护协议，核武器依然能够被启用？

这样的结果，连杨逍都不曾想到。

唯一确定的只是，早在最初不知道是否有平民存在的时候，帝国军方便准备在采集完成后，毁掉这个星球。

移民地简陋的军事装备，无法抵御核武器的攻击，这里的卫生设备，也无法应对辐射带来的残酷结果。

片刻的喧哗之后，不知是谁先举起了枪，对准了不远处的纪晓芙，“都是因为这个女人，都是因为她！”

亦有人开枪走了火，枪声响起的那一刻，纪晓芙的脑海中是空白的，长久以来帝国在她心念中的神圣和庄严在崩塌。

她罪有应得。

杨逍兀自一皱眉，一把将纪晓芙拉到身后，那颗子弹被他扣在掌心，发出淡淡的银白色。

“够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们慌什么？！”

青年沉稳的声音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话音刚落，他带着纪晓芙一起回到了穿梭舰中，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识别卡。

在哨兵的感知力中，裹挟着风声的核武器呼啸而来，人民和这里的一切，每一秒都更加逼近死亡。

但他的心念已经定了。

“等会一切结束的时候，你就离开这里，帝国容不下你，但解放区可以，你可以找一颗你喜欢的星球，过你想要的生活。”

这时候，向来雷厉风行的哨兵，话语却有些犹豫了。

千言万语似乎都不适合说出口，杨逍的神情，温柔得像四月天里醉人的山光水色。

他说，“晓芙，你得记着我。”

说完，纪晓芙第一次看到杨逍换上了银白色的作战防护服，舱门没开，他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窗外了。

“杨逍！”纪晓芙伸出手，握住的只有一片残影，她的心霎时坠落下去，不安和惶惑将她吞没。

杨逍最后的神色，像极了诀别。

半空中，杨逍将作战防护服的功率调整至最高，按动了控制器上，最后一个红色的按钮。

“空间折跃，启动中。”

“警告：空间折跃技能尚在开发中，成功率未知，技术指导信息为零。”

“警告：目标威能过大，动能系统过载，考虑暂时关闭人体保护系统，补充设备动能。”

“警告：目标辐射剂量超标，核弹爆炸后辐射承受剂量将超过人体最高负载。”

……

……

……

“请问指挥官，是否，继续执行？”

“——继续执行。”

仪器设备声一响，装备语音设备也同时关闭，冰冷的机器人女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祝你好运，指挥官。”

空间折跃技能是现有科技的最高峰，忽略空间与时间的限定，将速度和效率提高至极致，与其说是对速度的追求，不如说空间折跃的终极目标，是“传送”。

但这项技能的操作难度和对精神力的要求都太高了，目前敢于尝试的，也只有最高等级的SS级哨兵。

经过精密的计算，杨逍调整了自己的速度，与核武器的飞行保持一致。

极短的瞬间里，他甚至能够托住飞行的核弹本身，半空中弧光一闪，已经冲破大气层的核武器，和它身边的哨兵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分钟之后，晴空里能够看到耀眼的爆破，不知在多远的一颗无人行星发生爆炸，璀璨如同白日里绽放的流星。

连光影的传播都需要时间，当人的眼睛看到影像的时候，离爆炸的实际发生，已经隔了不知多久。

一眼万年，倏忽桑田，倏忽沧海。

随着设备的引擎声响，纪晓芙已经启动了穿梭舰，消失在了天幕之中。

不远处的无已知生物迹象的星球上，杨逍其实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痛苦。

核武器爆炸时产生的强烈冲击，瓦解了他身上的自卫系统，残碎的防护服无法稳定住身形，哨兵的身体仿佛离膛的飞弹，重重的撞落在行星表层。

行星地表，到处是尖锐的沙石，杨逍的身体在震荡的余波翻滚了两次，然后突兀的停了下来。

一根长度超过二十厘米的岩石穿透了下腹，在破碎的防护服表面穿刺出来。

痛楚来临之前，是强烈的虚脱和失重，仿佛整个人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控制能力，鲜血犹如无底的溪流，在伤口处汩汩的流泻出来。

从胸腔涌上的热流灼痛了喉咙，杨逍偏过头将鲜血咳出，一个微小的动作才唤醒了

周身的剧痛，哨兵的感知能力几乎被痛苦吞没，他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神智却依旧渐渐地涣散开去。

死亡像潘多拉魔盒里的禁果，吸引着人一步步走过去。

终点处，是安宁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