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凉月

科幻文题材，哨兵/向导设定，前文见合集目录。

名场面get，恭喜杨左使（被）追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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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将杨逍的精神力解析成图谱，便可以看到一条近乎水平的直线，却在每隔三五秒的时间后，心跳般的颤动一下，出现一痕曲折。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颤动越发间隔的久一些，如同一首乐曲的终章，缓缓地步入宁静。

虽然杨逍的防护和卫生装置近乎全毁，但他跌落时下意识的避开了最致命的脏器，就算等身体自身的机能流逝殆尽，也不会死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

真正摧毁他的是逐渐觉醒的疼痛。冷硬尖锐的岩石嵌在他体内，浑如刀割一样，杨逍试了试想要撑起身，却用不出半分的力气，被撕裂的血肉和脏腑一层层的将疼痛传达出来，等身体的听觉、视觉和触觉都变得模糊，他的五感将会全部凝聚在痛楚之上。

倘若是别的的哨兵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便是找到最近的向导，最好是与自己标记的向导，用其强大的精神治愈能力保护哨兵的精神领域，情况再过危急的话，还可以用注射向导素的方式让哨兵获得短暂的安宁。

若哨兵是刀，向导便是鞘，若哨兵是枪，向导便是最关键的扳机。

她们保证着这些危险而又强大的士兵能够情绪稳定，不会处于情绪失控的情形。

但众所周知，杨逍没有固定标记的向导。

他甚至连随身携带应急的向导素都没有。

“你不觉得，将从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的身上提取出的物质，注射到自己身上，这件事有些——”当初胡青牛将几支向导素注射液递给他的时候，一边酌着烈酒的杨左使又灌了一口，把自己即将出口的不甚中听的词语咽了回去，只是把那几支针剂远远地推开了，“我用不着这些。”

“你当初还在帝国的时候，不是有个贴身的女向导？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匹配度有70%吧。我说杨左使，这都不能让您屈尊降贵的把自己许出去？”

杨逍皱了皱眉，似乎是勾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冷声道，“胡青牛，你说我要是喝醉了酒，错手杀了个大夫，在案件分析里，是不是该算免责。”

彼时，胡青牛瞥了一眼他卫生设备上的酒精读数，面无表情道，你早点酒精中毒喝死，便是给我省心了。

真是乌鸦嘴一语成谶。更惨的是，他身边竟然连一口酒都无。

感知力逐渐的散去，只有疼痛接踵而至，杨逍知道，他的失控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他会无可抑制的躁动起来，攻击身边欺近的一切人和事物。

他只是不知道，先毁灭的究竟是自己，还是这颗与自己殉葬的星球。

在最后的理智中，他想到了自己路过的那朵芙蓉花，那样姣好的姑娘。

他比谁都更想护着那朵花。

但他终于守不下去了。

杨逍身边的空气已经开始扭曲，他的掌心下面，银白色的能量射线已经开始泄露出来，将不远处的山石都割裂，轰然的倒塌下来，深红的血丝爬上他的眼底，他的世界一片刺目的猩红。

这时候，天际的弧光一闪，是开着穿梭舰赶来的纪晓芙。

少女打开舱门匆匆的从飞船上跃下来，眼前的一切令她几乎乱了阵脚。

她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杨逍，狰狞恐怖的伤口，和那大片流淌出来的鲜血，以及逐渐流逝的生命力。

平素专业的训练，又是专门应对特殊情况的向导，本不该对这样的伤情感到恐惧。但她却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怕他死，她怕他疼。

原来世间所有女子，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都会变得顾此失彼。

她紧走了两步扑到杨逍身前，却连一下都不敢触碰，她怕自己轻易的动作，会加剧近乎崩溃的哨兵的痛楚。

她只敢轻轻牵了杨逍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下意识的颤声唤道，“杨逍，我在这，你别怕。”

少女的失态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她清楚的明白，倘若她不能帮杨逍稳定下来，他必死无疑。

这时候，她低下头看着杨逍的眼睛，除了血丝之外，她看不到瞳孔一丝的聚焦。

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知道，杨逍看不见她了。

随着杨逍自身的能量大量溃流，这座星球到处都在崩塌，用不了几分钟，两个人都会被活埋在这里。

没有半秒钟的犹豫，她俯身贴在杨逍的耳际，认真道，“杨逍，我们标记吧。”

这并不是在商量。

说完，她轻轻托起杨逍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膝上，因他伤势的缘故，她并不能将杨逍彻底扶起，只是肌肤相亲的一瞬，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侵入了杨逍的精神图景。

在杨逍的精神图景当中，原本是极苍翠的青山碧水，烟柳人家，眼下却被大片的烈焰所吞噬，只剩下院落的一角，白衣的人影作书生装束，手中轻轻弹着一曲凤求凰。

但琴曲只弹了一半，他便怅然的收了琴，纪晓芙的精神体穿过大片的火海，赶到青年身边还带着喘息。

“怎么不弹了，我想听。”少女随着话音，已换了一身妆容，依旧是浅青色的衫裙，只是笼了薄薄一层翠色烟纱，如墨的青丝挽了发髻，饰了一只素色的芙蓉簪，肤如凝脂，亭亭玉立。

杨逍微微眯了眼，他认得这发髻，这不是少女的妆容，而是新嫁娘才会盘起的发髻。

许久，他才开口道，“不弹了，我困了。”

原来人死之前颇多绮念，他不知道自己见到的竟是真人。

在他的精神图景中，杨逍的思绪悉数被纪晓芙所体会着，她抬了下巴，扬声道，“堂堂光明左使，竟是敢想不敢做，失约在前，始乱终弃？”

这番话呛得杨逍半晌没回话，这时候便听纪晓芙继续说道，“杨逍，弹完这支曲子，我就嫁给你。”

杨左使寻思着，自己一个月前喝的那瓶酒，后劲儿是真的有点大。

但杨逍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疏落而萧索。

他说，“得蒙相遇，不胜欣悦，但我等不到那时候了，晓芙。”

纪晓芙紧紧咬了唇，她的身后，火势燃烧得更加猛烈，或许是情绪的激荡催动了哨兵的精神图景崩溃，或许是他的伤情更严重了。

她不是个合格的向导，她也是第一次与人标记。

何况SS级哨兵的精神体，不是她说一个人标记，就可以标记得了的。

终于，她径自走到杨逍身边，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能与你相处多久，一天，一小时，一分钟，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会走，是死是活，我陪着你。”

左右都是一横心了，她接着说道，“杨逍，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所以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谁欠了谁的，早晚都得还回去。

这时候，纪晓芙感觉到自己被杨逍拉进了怀里，更重新抬手抚了琴。

“……我怎么都觉着，我做不出这样的梦来，丫头，是不是真的是你。”

少女咬了咬唇角，有一瞬间里，她觉得委屈。

 怎么就笨到现在才发觉，她心里设想的告白，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但烈焰的吞噬却越发近了，杨逍下意识的将纪晓芙的身子抱的更紧一些。

少女的眉目稍稍舒展，至少他没有推开自己。

向导的心境趋于平和，在哨兵的默许下，可以进行精神标记。

她至少可以在杨逍的精神图景中，发挥自己的修复能力。

纪晓芙的声音很稳，她说，“我在这，坚持住，杨逍。”

海蓝色的精神守护屏障在她手中织起，将吞噬的烈焰阻拦在外，杨逍手中的琴声未停，光幕将小小的石案护住，空间虽然狭小，却毕竟寸步不让。

一曲《凤求凰》结束的时候，在杨逍的精神图景的下角，终于出现了一行字。

“杨逍/纪晓芙已完成精神标记，标记适配度，100％”

纪晓芙的精神一振，掌心在石案上重重一拍，精神力释放之下，生生将烈焰逼退了五米之远。

但她没有时间将杨逍的精神图景彻底修复好了，方才突然席卷上来的火蛇，让她心里太过不安。

“杨逍，答应我，我出去之后，你得醒过来。”

已经标记了的哨兵或者向导，一旦失去伴侣，将会面临比死亡更残酷的精神折磨。

杨逍垂眸看了看身边重新现出边角的小院，站起身笑着道，“我答应你。”

说完，纪晓芙便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精神联络，回到现实的一刻，发现果不其然出了问题。

之前星球崩塌山石动荡，让杨逍勉力咽下的鲜血呛进了肺里，进而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他这伤势一旦咳起来，痛楚势必加倍。纪晓芙蹙了眉，拔出杨逍的剑斩断他身下的山石，却不敢轻易的拔出来，否则一旦造成大出血，她们现在的医疗设备，根本无力回天。

一咬牙，她将杨逍扶了起来，手抚在他胸口顺着气，低声唤道，“醒醒，杨逍！”

青年的睫羽颤了颤，四下溃流的能量安分下来，痛楚虽然折磨着他的神智，却也令他无法深重睡去，他伸手下意识的按向伤处，却被纪晓芙拉住了。

“我们先回飞船去。”

在机器人副官的帮助下，纪晓芙总算将杨逍带回了穿梭舰，在飞船上简易的卫生舱内躺了下来。

他的伤口还在渗着血，船上只有最简单的消毒和止血配置，无法对杨逍的外伤进行手术，甚至连必备的血浆储备都没有，用他自己的话说，等他到了那个份上，也就不用抢救了。

但卫生装置总算做了一件人事，一支止痛剂被推进了他的静脉，杨逍微微松了一口气，多少好过了一些。

迷蒙中，杨逍断断续续的想，等回了总部就升级卫生舱。

这时候，纪晓芙已经从驾驶舱出来，将自动驾驶的定位设置在了明教根据地的主星，将杨逍的健康扫描数据发送了过去。

卫生舱内的警报音一直在响，她听得心烦，直接将飞船的报警系统静了音。

纪晓芙在杨逍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的唇线单薄，伴随着大量失血之后，几乎已经没什么血色，身上报废的防护服被清理了下去，除了最主要的那处重伤之外，裸露的肌肤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挫伤和擦伤，几乎看不到几处完好。纪晓芙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通过掌心，感受到低下来的体温，将另一只手垫到他颈后，将温和的精神治愈力传递过去。

她说，“杨逍，你可千万不能睡。”

听到她的呼唤，杨逍稍稍抬了眼帘，有些吃力的勾了唇角。

“丫头，有酒么？”

纪晓芙皱了眉，她不能放任哨兵这种近乎自杀的放纵。

少女微微俯下身，在杨逍的唇上轻轻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雨露桃花。

“我不是你的酒吗？”

有那么一刻，杨逍突然觉得，这颗核弹炸的很值。

他的手用极微弱的力道重新握了回去。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应是唯一。以前是酒，现在是人，是你。”

“丫头，我不会睡，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