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X紫胤】【张智尧水仙】折子戏【章二】水云游
折颜在桃林又睡了一日，自打观星出了死相，他夜里便睡得很不好，身为远古神的那种挣脱不开的本能，时常入夜就一阵心悸烦乱，白日反倒还睡得安稳一些。
第二日的正午，折颜还在树上睡着，眼前一阵凛冽剑光逼得他皱了眉，还以为自己不止睡得不好，甚至还遭了梦魇，睁开眼却看到那万千剑影化作人形，是个身着水蓝道袍的修仙人，雪丝云线绣了祥云纹路，银发挽了发髻以道冠束得规整，一张脸生的煞是好看，只拔了身形往那一站，便端得仙风道骨风采卓然。
再看来，那人背后却背着个气息奄奄的小娃娃，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道礼，“天墉城紫胤见过折颜上神。”
折颜坐起身自树上跃下，衣袖轻抬托了下眼前的道长，“礼就不必了，我且问你，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是真有些好奇，自己这仙障不说多厉害，便就是墨渊拎了轩辕剑过来，都还能顶上一顶，眼前这人一介散修，勉勉强强成了仙身，最多不过三五百年的修行，细看来还受了不轻的内伤，竟然能破了自己的仙障进到桃林来？
紫胤抿了抿唇，自己虽然有要紧之事，却不能不先回答他，只如实答道，“回禀上神，便是直接走进来的。”
“哦？那你把那娃娃放下，再走一次给我看。”
“……”紫胤沉默了一下，当真将孩子小心放下，自己退开重新走回仙障之处，浅白光芒绕着衣袖缓缓打着旋，虽带起一阵微风，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阻拦。
“……原来如此。”
折颜初设仙障时，为避有亲友到访，对那些跟自己渊源极深的人，并未设下防范。那么这素未谋面的修仙人能够闯入，便也只有一个解释。
——此番，竟是红鸾星到了。
只是不知为何，会是个男儿身。那人三五百年修成散仙，于凡人中十分难得，应是清心寡欲不问情爱的，又如何在短短时日间，跟自己铺出一道情劫来，所应得这一回劫，真不是东华墨渊他们拿自己寻开心？
折颜抬眼看着紫胤，似乎要把那面容镌刻入眼中一般，他平时看多了白真白浅，对绝美姿容几乎已经免疫，但狐族的美太过咄咄逼人，如烈酒让人沉醉得不能自已，眼前的人却更像一杯茶，神情虽清冷了些，却总带给人一种舒适甘冽的润。
折颜看了许久，幽幽的道了一句，“也算不错。”
紫胤被折颜盯着看了好一会，不知所以，终是开口问了，“不知上神所指何事？”
“哦，我是问，你来找我，是为了这孩子？”
“是。”紫胤走到云溪旁边将孩子抱起，看他神色不好，又伸手探了探脉搏，“恳请上神，救救这个孩子。”
“我先看看再说。”折颜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云溪的伤势，觉察出伤情诡谲，便直接开了搜魂术去探查，发现这孩子一半魂魄竟由凶剑剑灵组成，再抬眼看了紫胤身后的焚寂，心下了然，这剑灵阴煞至极，恐怕孩子性命随时不保。
折颜收了法力，摇头道，“这孩子你不该管，你心中一清二楚，但你既然都已经寻到了此处，我不妨听听你的理由。”
“……这孩子的母亲与我是故交，他整个村族，都已为焚寂所牺牲，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于情于理，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于理，你本就不应该插手。这孩子命中有此一劫，你若非要救他，便是拖千万无辜性命涉险。于情——”折颜噙着这尾音，抬眼一笑，“你潜心修道心无旁骛，当真明白情为何物？”
折颜笑的风清，紫胤却听得颦眉。
折颜这样阶品的上神，他并未接触过，但九天之上的神仙，他却亲眼见过一个。那个将琼华派焚烧陨落，座下弟子皆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的，九天玄女娘娘①。
仙神气度卓然，清朗如风，洁如皎月，却只知循天道而为，一句天命难违，全不顾念凡尘百姓生死。
凡人才会觉得晓风残月情意绵绵，真正一步登了仙途，才能看透风月本是无情的。
而眼前，这个衣袂翩然，笑意浅浅，身份地位比九天玄女更高的上神，正抬了一双凤目，语意三分轻佻的询问着他，可知情为何物。
——怎么形容呢，总仿佛腊月雪里盛开了二月桃，岔序了。
“紫胤修行尚浅，并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只知道但凡有一线生机，便不会任故人之子枉死。紫胤一日尚在，一日便会为此事负责，绝不会让苍生百姓平白受到牵累。”
“好，我应你了。”
“……？”紫胤没有接话，他此前前往幽都，救治云溪时受到诸多反对，幽都婆婆见实在阻拦不住，便出言提醒让他来十里桃林寻折颜上神相助。
他来是来了，却早知仙神无情，绝不会为了一个凡人逆天命而为，并未对其报有多大的希望，更遑论此刻如此轻易的便答应了。
此时，他本该立刻欢喜应承下来，却因为诧异而停了一刻，方俯身再行了一礼，“紫胤谢过折颜上神。”
而这回，折颜并未再阻拦，如他这般身份地位的神仙，这一礼若受了，便是将此事承担到底。他只是走过两步将小云溪抱入怀中，边走边施了少许凝神疗伤的法术下去，勾唇一笑，“你这小娃娃的事，可还当真是不好办呢。”
紫胤跟着折颜缓步向前走，桃林枝叶繁茂，锦绣遮天，果真与凡间不同，几个曲径过后，便至一方荷塘，折颜将云溪放下，去塘边引了几根莲藕花茎过来，回眸看了紫胤，“对了，有件事想劳你帮忙。”
“折颜上神请讲。”
“我这桃林养天地万物，焚寂在此处恐会助长了凶煞，对孩子不好，可救这孩子需要准备些时日，我眼下却并无一个可靠的去处，不知你师承何派，在何处修行？”
原是要寻个地方，紫胤略一点头已是领会。“紫胤如今住在昆仑山天墉城，若蒙上神不弃，可随我前往。”
“好啊，恰好我也有事顺路。”折颜将那些花叶抖落了水露收敛起来，笑得颇为欢喜，“不过，你这左一个上神又一个上神的，被旁人听去，光受礼都要费好些时间，若到了天墉城，我可暂时压了仙力，你我朋友相称，低调行事便可。”
紫胤怔了一怔，这做法于礼法极为不妥，但他自己亦不是拘于俗礼之人，虽觉得诧异，对折颜的选择却也十分尊重，颔首应下了。
于是这一日的傍晚，天墉城的所有弟子都看到，一只身姿翩然，羽翼华丽，仙气卓卓的火凤飞来，又落到了后山去，紫胤抱着云溪在旁实是压不住腹诽，这位上神对于什么叫作低调行事，可能是有那么一点轻微的误会。
所幸折颜落地就化了人身，与紫胤一路走着，便看到山脚下挤着看热闹的一众弟子——执剑长老所居的后山，寻常弟子不可擅闯，却到底忍不住好奇。
“看见了吗，方才有一只凤凰飞过来，到了山上就不见了，这是落到哪儿去了？”
“我也看见了，金灿灿的好大一只，仙气那么充盈，看起来至少有上千岁了。”
“我觉得一千岁不止，说不定是只几千年的凤凰呢，直奔着后山去了，也不知道执剑长老有没有瞧见？”
“果然说执剑长老修为深不可测，连凤凰都逐着他去的，据说执剑长老的院子里有棵千年的梧桐树，那凤凰会不会就是他养的啊。”
紫胤真人黑着一张脸，只一出现就惊得那群议论不停的弟子们纷纷行了礼退下，这才回头跟折颜道了声抱歉，“弟子们不懂事，如有冒犯，还请上神担待。”
“不打紧，我尚不至于跟群小孩子计较。”折颜抬手示意无事，他其实是真的压了仙气，不然等他降了云头落到天墉城，当有瑞气千条百鸟朝凤，就连万米之上的昆仑墟墨渊那边，都会仙鹤齐喑有所感应。从前高调的惯了，被这些少年人如此议论，倒觉得新奇可爱，看了紫胤，“而且，之前我不是说过了，还这样称呼着，我没名字的么？”
“是……折颜。”
折颜听着身后道长那毕竟还是加了斟酌的咬字，淡淡的勾唇拍了他的肩。“这便对了。听说你院子里有棵千年的梧桐树？”
“……是有此事。”
“那正好，给我住几天吧。”
“……”陡然被鸠占鹊巢的执剑长老语声一停，方才准备好的言说山阳面有一片桃林想来上神住的更习惯的建议直接被阻了回去，他始终不习惯直唤折颜的名字，称一句上神对面又颇不乐意，默了一刻，才道，“仙友顺心便好。”
折颜被他这幽幽的语气逗得没忍住笑，摆了摆手熟门熟路的自己上了山进了小院。推开房门，厅房布置的都颇为素雅，主人想来不知有客到，帘后的香炉里焚着稍重的香篆，甘松香味苦，并非人人都习惯，尤其是十里桃林那般芬芳惯了的。紫胤放下了云溪想去灭了，被折颜挥袖喊了停。
“无妨，我觉得正好。”
紫胤对他的随和已不见怪，重新抱了云溪起身，“那仙友早些休息，我先去将这孩子安置了。”
“好。”
待紫胤离开，折颜脸上恬然的笑容退去，淡淡的更替成一种漠然。他早答应过父神，对世间任何必然之事，都绝不能插手干预，但他若放任红鸾星离开桃林，便是拒不应劫，原本注定的死局便不再会有丝毫转机。所谓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可天谴再重又如何高于一死？
他无法问过父神，自己的死局是否也算是必然发生之事，他是否就合该含笑相应，万古以来的历历往事，又是否对他有所亏待。
世人皆道，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地位崇高，优雅却又寡情，谁若能得了折颜上神相助，那真是十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有他自己明白，这千千万万年的随和淡漠，不过是在万丈深渊旁边走的太久，棱角早被磨平，平日里看着随和，薄情却已经积郁不得改。
他跟紫胤这段错乱的红鸾星相里，到底哪一个，更不懂何物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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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九天玄女设定与4S中的玄女无关，而是最初被父神伏羲钦点位入仙班的上神之一，地位较经过天劫修行而成的上神为低，有封地，无实职，归天族管理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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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近的更文速度，我自己都很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