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凉月

前文及避雷预警链接： 《楔子篇》，《章一》， 《章二》， 《章三》， 《章四》， 《章五》，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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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虚府邸之内，一派祥和清静。

墨渊自重生之后，鲜少出关，大半的时间都在闭关的石室之内潜心修炼，自白日折颜走后便又重新回了房间，却未想坐下还没片刻，便觉察到一阵强大魔气接近，近在咫尺的轩辕剑破匣而出，锵然有声，待那团魔气近了身侧，墨渊睁开双眼，提了轩辕剑在手，“谁？”

“呦，墨渊你现在，脾气见长啊。”

折颜这才现了身形，闲闲坐在墨渊不远处，他现今这样貌，自然不能走正门拜访，墨渊抬眼看了折颜一刻，也不理睬他的调侃，将轩辕剑放归了原处，“你这是怎么回事，沾了如此多的煞气，连魔身都现了出来？”

“这相貌不好么，偶尔放出来透透气，我倒觉得新鲜舒坦。”折颜淡淡说着，却掩不住语气中的邪佞之态，对于被勾了魔性出来的凤凰来说，能像他这般理智的，已经算是万中无一了。

“你若不愿说，我也无心多问，但这煞气缠身对你有害无益，还是尽早祛除，再谈其他。”

“谁说我不想说了？”折颜正手边是一案棋盘，随手拎了一篮棋子抖落到棋盘上，借着摆正棋局的方式平心静气，“我可是有件事，想跟你好好聊聊。”

折颜三言两语，将之前下界与焚寂云溪的事与墨渊说了，手中斜拈了一粒白玉棋子，在棋盘上扣出一声清脆，“你说稀奇不稀奇，那焚寂剑灵放着他大好的本体不回，拼了命的往我身上飞，墨渊你见多识广，不如帮我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你身上是火凤的魂魄，听说当年凤来琴也是母神引了火凤命魂渡成的仙身，被引出后突然看到了你，被你身上的魂魄之力吸引，也是情理之中。”墨渊在折颜对面坐下，就着棋局落下一子，从折颜摆的棋局来看，他的心思纠结细密，却完全静不下来。

“墨渊，这件事你知道，我难道就不知道么？”折颜陪着墨渊落子，语气却渐渐冷淡下来，“我修心这么多年，若还压不住自身魔性，也就算我白活了。你莫非觉得，我身上的魔气，会比焚寂剑还重？”

“兄长莫要动怒，墨渊并无此意。”墨渊说着，见折颜身周已有流火环绕，心下一沉，“具体是什么缘故，我也不清楚。对魔气这一处，我原就不如你精深，不如等你身上煞气退了，我们再好好追寻原因。”

“墨渊啊墨渊，我话都说到这了，你还是一门心思的匡我。”折颜耐着性子听墨渊说到这，手中拈着的棋子被指间的力道生生捏碎，化作玉屑缓缓流泄下来，“不如我换个方式来问，三十万年之前那场神魔大战，少绾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

沉默了好一会，墨渊都没有接话，仅仅是因为焚寂剑灵的失常，就能判断出他体内有其他凤灵的存在，甚至还能准确联想到几十万年前的少绾，这位兄长心思缜密的程度，的确十分骇人。想来因为他现下入了魔，耐性不似平常，否则折颜都未必会直接拿这件事来跟自己对质，若真让他自己去查，这误会怕是永远解不开了。

——也难怪父神一直，对折颜心存戒备讳莫如深。

“当初少绾带魔族反叛，被我们追击到翼界，已是强弩之末，我却在那时受了重伤，连记忆都失去了。”折颜见墨渊不言，便一字一顿的继续说着，“是你跟我说，等你赶到的时候，我为少绾所伤，你无奈之下杀了少绾将我救出，这其中诸多不合理之处，只因为是你说的，我都信了。”

“而现今，你倒跟我解释一下，你们到底为了掩饰什么，让少绾不惜搭上自己的命魂，也要将我的记忆封印住？”

“……折颜，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墨渊蹙眉，施了法力将折颜周身的火光压灭，“你答应我听过之后不会动怒，我就将当时的因果告知于你。”

“……好，你说我听着。”折颜说着话，尽力将自己的心火压下，他也知道自己现下这个状态，说不定真的会惹出事来。

“当年我赶到，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因为你和少绾一同，反了天族与父神。”

“……你说什么？”折颜听得一怔，当年的事他的确不记得了，甚至连一丁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我也只是听说这件事，便着急赶了过来。你应该知道，那时魔族已经兵败如山倒，你在此时反叛，与寻死无异。而且一旦被父神知道，你，乃至整个凤族，恐怕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你继续说。”折颜这时反而冷静了一些，面容掩在石室的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我赶到的时候，少绾正出手伤了你，你二人僵持不下，少绾便求我帮忙，以她命魂为祭，封了你那段时间的记忆，只为能够在父神面前，护你周全。所以你猜的不错，你身上的确还有少绾的命魂，更因为少绾入魔已深，此刻才会吸引焚寂去侵占你的身体。”

 “封印记忆这些事，你们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反正在父神面前作态已久，再不济还有同种功效的药物，我那时已会炼制，又何苦搭上少绾的命魂……”折颜低声说着，语声恍然有些悲凉味道，“或是因为，我不肯配合？”

“……是，你的确不肯配合。”墨渊点头应了，“而且，以命魂为祭，除非将少绾命魂毁去，便再无解开的可能性。父神的性子你很清楚，这件事若不如此处置，又怎能容你平安？”

“算定我不会如此做，父神也是知我颇深。”折颜站起身，将棋盘推散，“那么，我当初到底为什么反抗父神，你可知道原因？”

“……那件事，只有少绾与你自己知道。事态紧急，并不容我多问，这件事一直瞒着你，是不想你真的和父神冲突，落下一个无法转圜的结果，也不想多年之后，你像今日这般介怀。”

“我是否介怀又能怎样，当初死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折颜这样说着，情绪多少稳下一些，抬眼看着墨渊，“伏羲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明知我定要反他，却为何一定要保我？”

“那你之前又是为何，违逆父神的命令擅动伏羲琴，只为将我在魔族的暗算中救出来？那一年殷冬大雪，我仍记得兄长，在父神帐前跪了三日。”

“伏羲琴父神本意是留给你，却被我拿了来，他责怪我也是应当，这件事，你以后不必再想，也不必再提。”

折颜轻轻揉了揉眉心，那时候少绾叛乱，整个凤族都风声鹤唳，被推到风口浪尖的自然是一直被伏羲收为义子的自己。父神制出伏羲琴，也是打定主意要留给身为司乐之神的墨渊，却没曾想墨渊与伏羲琴一直不能配合默契，始终发挥不出伏羲琴的全部威力。那些年，自己还真是少年心性，会因为担心墨渊的安危，私自拿了伏羲琴闯入敌营救人。而换作现在的自己，终是少了些当年的意气。

“哥……如今几十万年都过去了，父神也魂归混沌已久，当时的陈年往事，不如就算了？”

“我与少绾同为凤族先祖，如今她为护我枉死，你说罢了就罢了？”折颜冷声说着，却也在尽力压持着自己的心境，“肯不肯罢手是我的事，想来当时你为了保我，也在父神面前费了许多心思，这恩情我都记着。我本将死之人，也惹不出什么事端，只是当年少绾到底瞒下了什么，我会用我的方式，调查清楚。”

“可你若真查了出来，难道还要重新再反天一次么？”忍了许久，墨渊终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这件事迟迟不曾告诉折颜，也是有这个顾虑在，他的确不想有一天，曾经的兄弟两人，真的会兵戎相见。

 “墨渊，一次叛乱要牺牲多少人，你我二人心知肚明。不管当初我是为了什么而反对父神，这恩怨都只在我与父神之间，与天下苍生无关。”折颜被他问得一愣，停了一瞬才淡了声色回答。“而无论如何，就算我今天入了魔站在你面前，这个问题，你都不该问我。”

说完，折颜转身，隐了身形离开了昆仑虚，墨渊回眸看向折颜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开目光。

——有些事情，你不肯相信，只是因为你把当初的一切，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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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有姑娘还是觉得这段看得比较懵，阿月在这重新将墨渊和折颜叙述中所提及的几件事解释如下【已涉及轻微剧透】：
三十几万年之前，少绾与蚩尤一同叛变，带领魔族反抗伏羲，致使生灵涂炭，即第二次神魔大战（第一次神魔大战详情参见世界观时间线篇），也是这次大战中，墨渊功勋卓著，受封三界第一战神；
战中，伏羲制作伏羲琴，本欲传给长子墨渊，奈何墨渊一直与伏羲琴相处不恰，无法发挥其真正威力，其本质原因是，伏羲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与他平日宣扬的光辉形象并不全相同，他所创制的神器也随了他的心志，物似主人形，与墨渊长久以来的纯良正义的内心不符，故而一直无法完全驾驭伏羲琴。尔后，墨渊陷阵受困，后方折颜为救墨渊性命，未经伏羲允许，擅自取伏羲琴入敌阵杀敌救回墨渊。
此一役，伏羲发现折颜竟能确知自己心意，对折颜戒备极深，虽将伏羲琴赐予折颜，却已将他视为心腹之患。而折颜也知大祸将至，更加小心谨慎，处处不敢张扬。
之后，少绾败亡，追击一役，伏羲故意派折颜前去诛杀少绾，而折颜不知何故，在与少绾交手之后，竟倒戈魔族与伏羲势不两立。墨渊赶到之时，折颜已决心不与他回天族，少绾明知己方必败，为保折颜与整个凤族未来，以命魂为祭封印折颜追击一役的全部记忆，令他不再反抗伏羲。
【这就是墨渊叙述给折颜的版本，与真实情况是否存在出入，请待下回·下下回分解】